凤凰艺术 展评 | 四架装置和六则寓言——“真实假象”的辩证| 四架装置和六则寓言——“真实假象”的辩证
近日,“真实的假像”在上海二十一世纪民生美术馆(M21)开幕。这次国际展览邀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35位的艺术家,通过摄影、录像、电影、动画、绘画、装置和表演作品来探讨跨越各种政治文化语境的观念与审美关注。本次展览由姜节泓、马克·纳什(Mark Nash)联合策展。“凤凰艺术”特邀评论家姜俊以6个寓言的方式展开对“真实和假象”这一议题的讨论。
林东鹏,《一日两天》,2016,钟晗
韩庚佑,《标本的投影》,2014,钟晗
南隆雄,《木偶研究之四》,2010,钟晗
吴季璁,《铁丝网IV》,2009,钟晗
1
“我要告诉你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因为你知道些什么,一些你无法解释的事,但是你感觉到了,你的一生都感觉到这个世界有些不对劲。你不知道它是什么,但他存在,而且就像在你的脑中有一块碎片般让你感到发狂。是这个感觉把你带到我面前的!”
《骇客帝国》海报
这句话出自1999年的科幻巨制《骇客帝国》中墨菲斯之口。他对于片中的主角“救世主”尼奥仿佛扮演着施洗约翰的角色——从那个由计算机“母体”(Matrix)所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中把尼奥带回到真实。这一强大的虚幻网络世界隔绝了人体六感,创造出了一种无比真实的影像世界,让人类永远囿于其中。16年后的今天VR(虚拟现实)技术真正的成为了新科技和新经济的新宠,就仿佛预示了我们进一步迈向了“母体”的梦魇。
《拟像》
这本电影的导演沃卓斯基兄弟是让-鲍德里亚的忠实粉丝,鲍氏的奠基之作《拟像》(Simulations)1983年出版了英文译本,便石破天惊,成为纽约艺术界最炙手可热的红人。他讽刺迪斯尼乐园就是一种拟像的隐喻,它遮蔽了一个真实,即整个美国就是一个巨大的主题公园。拟像包围着我们,如同“母体”创造了一种虚拟现实,它超越,并替代了真实的世界,它在消费娱乐的欢腾中成为了最为真实的真实,可能就是我所理解的“真实的假象”。
2
《楚门的世界》
1998年彼得 · 威尔(Peter Weir)执导,金 · 凯瑞主演的《楚门的世界》也描述了另一番“真实的假象”。它展现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被直播,但自己却一无所知的倒霉蛋楚门。那是对真人秀节目另一种极端的夸张,他所住的小镇就是一个巨大的摄影棚,摄像机无时不刻的从各个角度聚焦他,使得日常和一切隐私暴露在娱乐工业的消费者眼前。18年的今天风靡在全国的网络直播,让每个表演者从被动变为主动,勇于把自己“本真的虚假”曝光出来。红包发不停的年代如此梦幻,就如同任何的美颜工具一般化腐朽为神奇,一切皆有可能转变为触手可及的资产。两者之间的差别也正勾画出经济组织方式的进化。电影中奥姆尼康电视制作公司是一个邪恶,但可见的大系统,它花费巨额的成本维持着30年来众人对于一人的骗局,以换来众人的娱乐。但今天我们看不到任何一个可见的系统,它们都被隐匿在背景之中。每一个人都是知情者、同谋,又是伪装者;既在表演又展露本色,在消费也在被消费。他们千奇百怪,瞬息万变,绝对无法坚持30年来对一个东西的关注,也无法忍受自己对于同一种身份的维系。
3
《美丽新世界》
正如大家所言,奥威尔《1984》的世界已经成为过去,但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却就是我们的今天的现实。在那里人们生活在各种高科技带来的感性欢愉中,一有烦恼就可以靠服用“蘇麻”(soma,一种无副作用的致幻剂)来缓和;在那里人不再胎生,而是统一工厂试管培育,他们不会变老,只会突然衰竭;在那里社会等级分明,分工明确,但绝对没有革命,没有异端,因为大家都保持着统一而绝对正确的思想意识。那或者是居伊 · 德波所称的“景观社会”,影像的奇观已经代替了现实,这一诊断并未出鲍氏之右;那或者是尼尔 · 波兹曼的娱乐时代,破碎的图像代替了铅字印刷,非理性、分裂的思维取代了逻辑严密的理性。他们描绘出一条文明堕落的下划线——假象取代了真实。
4
柏拉图在《理想国》第七卷中的著名譬喻“洞穴说”
无论真实还是假象,这一对充斥在各种变形中的二元结构都可以追溯到柏拉图在《理想国》第七卷中的著名譬喻“洞穴说”。在洞穴中的庸人只能看到火光通过物体打在墙上的影子,以为那就是真实。这只是表象的世界,很多人就此止步不前,满足于最简单的感官刺激。只有智者才能突破黑暗的迷墙,来到上层,看到火光,甚至离开洞穴望见真理,那需要的是绝对理性的力量。但是当他回到洞穴中,试图要带其他人离开时,却激起了公愤,他们要杀了这个妖言惑众的洞见者。在柏拉图处,这位洞见者可能就是被暴民政治所处死的苏格拉底。
5
西奥多·阿多诺
1965年在西南德意志电台举行了一场德国大哲学家阿多诺和西班牙宗教法庭庭长阿诺德 · 盖伦的对谈。这时阿多诺和霍克海姆共同撰写的《启蒙辩证法》早已出版,其中关于对文化工业的批判也为人熟知。他们揭露了这一蒙蔽着我们的巨大体制,即今天全民参与,政府大力推动的娱乐-文化产业。这二位作者在20世纪40年代对于时代的诊断就是法国人之后所称的景观社会、拟像、或是美国人尼尔 · 波兹曼的娱乐时代。1965年的辩论中阿多诺和盖伦都针锋相对,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结论,即我们所处的整体世界是不真实的,且危机重重。区别在于,盖伦认为不应该叫醒那些沉睡的庸众,而是应该鼓励他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样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和灾难和睦共处。相反阿多诺却主张要用解放的名义去鼓动庸众走向反思,让他们发现灾难性的周遭。无论我们如何称谓今天所处的社会,消费社会、景观社会、拟像社会,还是娱乐至死,对于阿多诺来说,这是人类双重被异化的结果,第一重,人被工具化,第二重,人对自己悲惨的处境甚至缺乏基本的意识——反思性已经被蒙蔽。他们只是在假象中欢愉到最后的一口气。盖伦却认为这本来就是文明的本质,没有一个社会可以逃脱其固有的一套意识形态结构,人们必须要在其中寻找生活的可能性和意义,去自我实现。
6
19世纪末尼采在哲学上发动了一场一直延续到今天的战斗,他颠倒了柏拉图的二元图示,假象的背后空无一物,并没有所谓的真实。他认为,和虚伪的真理相比,表象才更现实;和理性相比,感性才更为根本。柏拉图的洞穴说被翻转,洞穴背后的光亮并非澄明,而是空白而乏味。当蝴蝶的翅膀一张一合,庄周两眼迷离,不尽自问,何为真实,何为假象。当尼采讨论同一者的永恒回归 (die ewige Wiederkehr des Gleichen)时,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学中提出了被压抑者的回归(die Wiederkehr des Verdrängten),他声称被压抑者会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回归和释放。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如何的政经体制,生活方式,都有着被压抑之物和压力之间的二元对立。从一种体制滑向另一种时,压抑的方式发生了改变,同时被压抑之物也发生了更替,而扭曲的回归也相应转换。被压抑者总是声称自己的真实和正义。这总像蝴蝶扇动翅膀那样,在压力发生改变之后,真和假也发生了对调。真无法离开假而独自存在,相反亦然。
如《红楼梦》言:“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
关于作者
艺术家,艺术评论家姜俊
姜俊,艺术家,艺术评论家,毕业于明斯特艺术学院(Kunstakademie Münster),获得Prof. Aernout Mik的大师生称号。现在师从高士明、朱青生,在中国美术学院和北京大学从事图像学和展示文化研究学的博士研究。研究方向:当代艺术中的公共在地性。当代艺术调查局发起人。2015年,参加德国北威州《中国8》(China 8)群展。生活工作于杭州、上海。
活动信息
展览海报
展览名称:真实的假像
展览日期:2016.04.3-07.31
展览地点:上海二十一世纪民生美术馆
(凤凰艺术 独家报道 特约撰稿人 姜俊 责编 Gr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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